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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前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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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前世下

子時,滿城的喧囂已經消散,只有風雪的“絮絮”聲在街巷裏邊兒流竄。

各家各戶的燈燭也盡數熄滅,然而將軍府內的一方小院裏盈著的一盞燭燈卻散開淡淡的光芒。

“薛應離,你說我們給小狐貍取名叫‘舟舟’怎麽樣?”沈靈瑤抱著懷裏的赤狐,擡起了狐貍的一只爪子,撥了撥薛應離的衣袖。

薛應離坐在榻沿,正在替沈靈瑤擦拭頭發,只懶懶應聲:“隨你。”

沈靈瑤撇嘴:“你怎麽聽起來不大高興呀?”

沈靈瑤覺得奇怪,那方才在巷子裏親她的時候還柔情似水的,怎麽現在一回他的將軍府就變得這麽冷漠了?

卻聽薛應離嘆氣道:“今日我本該把你送回宮內的,只是……”

“只是在那巷子裏耽擱的時間太久了,眼下宮門落了鎖,你只能在將軍府暫住一晚,照理說,這不合規矩。”

沈靈瑤歪頭看向薛應離:“那不都是你自己要……要在巷子裏一直親我的嗎?現在才想起來不合規矩啦?”

靈瑤從薛應離的懷裏掙脫出來,轉身爬上了榻,對著薛應離跪坐了下來。

少年皺眉,別開臉,想要躲開沈靈瑤的打量:“我……的確是我不對。”

靈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雙手摟住薛應離的脖頸道:“我又沒怪你,你在那兒暗自神傷些什麽呢?”

薛應離用玉梳梳順了沈靈瑤的尾發後才冷聲道:“我?”

薛應離擡眼對上沈靈瑤的目光,挑眉輕笑道:“我可沒有神傷,大小姐應該擔心擔心自己才是。”

沈靈瑤不解:“我擔心什麽?這不是在你的將軍府嗎?有你在我還怕什麽啊?”

薛應離真相掰開沈靈瑤的腦子看看裏邊兒都裝的是些什麽,他擡手捏了捏沈靈瑤的臉:“正因為我在,你才應該擔心自己。”

“啊?”靈瑤偏了偏頭,墨發順著從她的肩膀落下,擋住了微敞的衣襟。

薛應離眼睫輕輕下斂,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道:“沒什麽,睡吧,我走了。”

薛應離轉身蓋滅了燭火,打算去書房裏休息,可他才走了兩步,便聽“噠噠”兩聲響起,隨即後背撲落了一道重力。

“你別走……”沈靈瑤箍住了薛應離的腰,將人鎖住。

薛應離覺得好笑,難道大小姐覺得憑借她的力量可以把他禁錮在此地嗎?

薛應離拍拍沈靈瑤的手:“大小姐,松手,時辰不早了,你不睡我還得睡呢。”

靈瑤將頭靠在薛應離的後背,嘟囔道:“不行,我怕黑……你能不能……就在這兒陪我一晚上啊?”

薛應離眸光微動,他張了張嘴,本想直接告訴沈靈瑤“不行”時,卻看見沈靈瑤的眼眶略有些發紅。

少女摟著他的腰,剛洗過的頭發還有些水漬,“滴答”往地上落,而她的雙腳則踩在冰冷的石地上。

薛應離嘆落一口氣,將沈靈瑤攔腰給抱了起來,丟回了榻上。

隨後自己用腿勾過來了一只木凳,在榻邊坐了下來:“睡吧,我在旁邊兒陪著你,這樣總行了吧?”

沈靈瑤搖頭,她趴在薛應離的身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到:“你難道打算就在這兒坐一晚上嗎?”

薛應離嗤笑道:“不是大小姐要讓我陪著你?”

沈靈瑤扯了扯薛應離的衣袖:“可是……可是我沒說不讓你跟我一起睡啊?”

少女的話如同煙火在薛應離的腦海裏炸開。

薛應離的身形稍僵,他將沈靈瑤輕輕推回了榻上,給她蓋好了寢被後才道:“我不困,你快睡吧。”

沈靈瑤卻張著雙眼,毫無睡意的樣子:“不要,除非你也躺下來,否則我本小姐今晚就不睡了,等明兒個回宮,父皇要是瞧見我沒睡好,肯定會怪你,指不定還會把賜婚的聖旨也給收了回來呢,誒,你說,要是這樣的話,父皇會把我又嫁給哪家的……”

沈靈瑤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身邊壓過來一道黑影。

隨後只聽身邊人道:“這樣行了嗎?”

沈靈瑤偏頭打量了一眼薛應離,小聲笑道:“行啦!”

薛應離輕閉上雙眼,打算小憩,可這位大小姐卻極其不安分。

沈靈瑤起初只是抱著他,薛應離並沒有推開。

然而到了後來,大小姐竟然趁著他走神之時扒開了他的衣裳。

“你做什麽?”薛應離拽住沈靈瑤的手腕,看著趴在自己跟前的沈靈瑤,眉頭微皺。

可沈靈瑤倒是比他先生起了氣來,她指著薛應離肩頭的血痂道:“要不是我故意揭開了你的衣裳,我都不知道你渾身都是傷。你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保護自己啊?小時候是這樣,現在還這樣。”

“怎麽?軍中沒有軍醫嗎?那謝昀不是挺厲害的嗎?療傷療成這樣,我明日可得召他來問問……”

沈靈瑤邊說邊哭了起來,哽咽道:“你個木頭,別人的劍刺過來你不知道躲嗎?”

“你受傷了都沒有立即用藥的嗎?”

少女喋喋不休,滾燙的淚水落在薛應離的掌心,睡在一旁的舟舟似乎也察覺到了小主人的情緒不對勁,它用狐爪子拍拍沈靈瑤的手背,可仍是無濟於事。

沈靈瑤哭得越來越起勁兒,邊哭還邊輕輕拍打著薛應離的肩。

薛應離本就不喜喧鬧,一聽沈靈瑤哭得越來越大聲,他先是柔聲哄了幾句,可沈靈瑤還是不見消停。

薛應離幹脆坐了起來,目光落在了少女還有些紅腫的唇瓣上。

“你以後在戰場上,不能再這樣不管不顧……”

沈靈瑤的話還沒說完,嘴卻被人給封堵住。

靈瑤向後一倒,撥步床上掛著的風鈴晃得叮當作響。

薛應離扣住沈靈瑤的脖頸,將她拉拽了回來。

不同於第一次的親吻,現在的薛應離似乎要比之前熟練了許多,知道怎樣才能讓沈靈瑤覺得舒服些。

他親親碰了碰靈瑤的唇,像是蜻蜓點水,然而當他要抽。離時,靈瑤卻又靠了上來。

薛應離的眸中劃過輕笑,由著沈靈瑤自己親。

不過沈靈瑤自然不如薛應離熟練,連自己的氣息都穩不住,以至於才親了一會兒,就呼不上氣來了。

沈靈瑤松開了搭在薛應離兩肩的手,望著神色平靜的薛應離道:“我累了……你親吧。”

薛應離眉梢輕挑,聳肩道:“不親,我也累了。”

方才您老有出過力嗎?

沈靈瑤白了他一眼,隨即撲在了薛應離身前,狠狠地咬了咬他的耳垂,甚至還支支吾吾道:“騙子!明明就沒怎麽動,你累什麽累?”

實際上靈瑤用的力氣並不大,只算是輕輕用牙齒碰了碰薛應離的耳垂。

可薛應離卻眸色一沈,沈靈瑤這樣還不如直接狠狠咬他一口。

然而他還沒有回神時,大小姐又轉而往下一滑,咬了咬他突。起的喉結。

薛應離反手摁住了沈靈瑤,呼吸稍稍有些不穩地開口:“大小姐,你又想做什麽?”

沈靈瑤哼道:“咬你啊!怎麽,你不讓我咬啊?”

薛應離扶了扶額,難得放緩了語氣道:“不是不讓你咬,只是……”

沈靈瑤:“只是什麽?”

薛應離對上沈靈瑤探究的目光,聲音頓了頓,略有些暗啞:“只是,你不能咬這兒。”

沈靈瑤拽緊了薛應離的衣袖:“為什麽啊?”

薛應離莫名覺得有些熱,他先是偏頭瞪了一眼還趴在沈靈瑤身側的舟舟。

舟舟被他一瞪,渾身的狐貍毛都倒豎起來,立刻就跳下了榻,悄悄走回了自己的竹籃子小窩裏邊兒。

“為什麽啊,你還是沒告訴我呀?”沈靈瑤見薛應離沒有理自己,又往他身前靠了靠。

不知道為什麽,沈靈瑤感覺現在的薛應離似乎有些奇怪。

他的手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燙了?

但靈瑤還沒想通的時候,薛應離陡然朝她壓了過來。

少年先是親了親她的唇,又趁著沈靈瑤失神的時候,輕輕吻上了她的脖頸。

如同一滴露水落在了花瓣上,花瓣輕顫,露水又順勢滾落。

沈靈瑤雙目有些迷離,看著懷裏的薛應離,不自覺地就摟住了他的脖子。

而薛應離倒是還能在此時分神應答沈靈瑤的問題:“大小姐不是問為什麽不能咬這兒嗎‘?”

靈瑤有些懵,只點點頭:“是……”

薛應離擡眼,看著雙頰坨紅的沈靈瑤道:“因為……”

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從喉間溢出一句話:“我會忍不住的,大小姐……”

似是帶了些無奈,薛應離最後用唇碰了碰沈靈瑤的耳垂後便松開了她。

沈靈瑤還沒回神,正緩緩呼氣,卻見薛應離把她摁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將被褥蓋在了她身前。

“大小姐,現在可以睡了嗎?”薛應離右手護著沈靈瑤的背,低聲開口。

沈靈瑤覺得自己現在的手掌心燙得都能熱一壺茶了,她諾諾點頭:“可……可以睡了……”

可是沈靈瑤不知道的是,有她在身邊,薛應離根本睡不著。

少年側身躺著,右手搭在少女的腰間,左手拂開了沈靈瑤額前的碎發,柔聲說到:“大小姐那麽怕黑?”

沈靈瑤已經睡著了,當然不會回應薛應離。

薛應離嘴角揚起一抹笑:“聽聞東海的夜明珠能夠照明,下次送你一顆夜明珠好了。”

沈靈瑤與薛應離的吉日原是定在了立春當日,只是這立春前一月,北境的烏蘭一族再次挑起爭端,且此番來勢洶洶,薛應離只好奉命出征。

臨行的前一夜沈靈瑤還打算去送行,可臨到出宮門時,沈靈瑤卻被她的太子哥哥給喚走。

說是宮裏新來了位巫師,要為眾人去災禍,靈瑤拗不過,只好跟著一道去。

城門外,大雪翻飛,少年將軍坐在站馬之上,背骨挺直。

他向著遠方眺望,卻始終沒有看到心裏掛念的身影。

“將軍,該走了。”謝昀作為隨行的軍醫,小聲提醒到。

翻飛的雪壓在少年將軍的身上,他擡了擡眼,落下雪粒子,冷聲道:“走。”

可他才說出聲,卻聽身後傳來了女子的呼喊聲。

“薛小將軍!”

“薛小將軍且慢!”

玲瓏戴著帷帽,急匆匆地跑來。

薛應離轉身,目光中劃過喜色,可在發現她身後並沒有其他人時,喜色卻消失殆盡。

玲瓏了然於心:“小將軍別瞧了,大小姐被太子殿下留在宮裏邊兒了呢,來了個巫師,說是要給宮裏邊兒的皇子公主們去去災,所以大小姐沒法子來送小將軍您,讓我帶了個東西送給您。”

玲瓏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了一只蝴蝶簪遞給了薛應離:“大小姐說務必要小將軍睹物思人,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只蝴蝶簪,小將軍閑下來時就得拿著這只蝴蝶簪子,常常想著她才行。”

薛應離輕嗤一聲:“大小姐竟然這般霸道?”

玲瓏笑道:“霸道不霸道,不都把小將軍您迷得死死的?”

玲瓏話音一落,薛應離身後的明安軍都大笑起來。

往日他們這位小將軍總是不茍言笑的,難得尋著了笑話,自然是笑得開懷。

薛應離也沒斥責,只是將蝴蝶簪收好後向玲瓏道了聲謝,隨即揚鞭而去。

那時,玲瓏還不知道,此次的明安軍一去,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也不知道,她的大小姐會最後會哭成那樣。

薛應離此次與烏蘭一族交戰,前幾次都是順利擊退,可到了第三次時,烏蘭一族竟然用巫術請出了鬼軍。

千千萬萬的鬼軍將明安軍圍住,便是璇璣國想要派人去救也無濟於事。

與此同時,烏蘭一族甚至兵分兩路,一路對抗薛應離的軍隊,而另一路則南下直擊定京城。

是日大雪,皇城內哀嚎遍野。

沈靈瑤跪在皇室宗祠前,滕升而起的輕煙模糊了她的眉眼。

“神明在上,望護佑我璇璣國山和景明,薛應離能平安歸來。”

玲瓏悄悄擦了擦沈靈瑤額頭的汗珠道:“大小姐,您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先起來歇會兒吧。”

沈靈瑤搖頭:“不行,我怕神明聽不見……”

靈瑤說話時有些哽咽。

她周身素白,頭戴白花。

這是國喪期間的裝束。

這場和烏蘭一族的戰已經打了一年了。

這一年裏,她的父皇無端染疾而亡,太子哥哥登上皇位後卻並無作為。

眼下烏蘭軍勢如破竹,直抵皇城。

她只能求神明能護佑百姓。

“大小姐,可是您不吃不喝,傷了自己的身子怎麽辦呢?”玲瓏還想再勸。

然而她話音剛落,便見一名內侍慌慌張張地跑來:“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沈靈瑤轉身:“怎麽了?”

內侍顫巍巍道:“明安軍被烏蘭一族的鬼軍圍剿,眼下只剩下幾十個人在抵抗,薛小將軍恐怕……”

內侍對上沈靈瑤冷漠的雙眼,突然說不下去了,只道:“總之,大小姐您還是收拾收拾準備逃了吧。”

內侍說完,飛也似的跑了出去,而宮內也立刻喧鬧了起來。

沈靈瑤怔在原地:“阿離……”

她突然攥住玲瓏的手:“我要去找阿離!”

玲瓏扶著腳下發軟的沈靈瑤才出了宗祠,便見著一位黑袍男子立在了門前。

“大小姐……”

男子朝沈靈瑤一揖,輕聲開口。

“祈先生?”沈靈瑤一頓。

眼前的黑衣男子便是她的太子哥哥請回來的巫師,本來她也只當這巫師是個行騙的,可直到巫師求了一次雨後,她才覺著此人不一般。

祈先生笑了笑:“想必大小姐在想如何救薛小將軍吧?”

沈靈瑤:“您有辦法?”

祈先生頷首道:“這是自然,不過這需要大小姐您幫我。”

祈先生支開了玲瓏,隨後才擡頭對沈靈瑤道:“烏蘭一族既然能用鬼軍,我們自然也能用鬼界的力量,皇城內有把寒冰劍,乃是前朝小將軍留下的遺物,由那位將軍的魂魄鑄就了此劍。此劍可以斬殺鬼軍。但要啟封此劍,必須要有聖女之血才行。”

沈靈瑤一楞:“聖女?我不就是被稱為小聖女嗎?用我的血可以嗎?”

沈靈瑤說著便取下了頭上的簪子想要刺傷自己的手腕,然而祈先生卻攔住了她:“大小姐,我所說的……是需要您整個人跳入業火中,以身鑄劍,只有這樣才能救小將軍,您可願意?”

北境黑雲壓城,風旋卷起了漫天的黃沙,孤鴻哀嚎,如同嬰孩的啼哭,劃破了長空。

薛應離跪倒在被鮮血浸染的沙地上,右手持劍撐著,才沒有直接倒下去。

他身前的鬼軍面目肅然,拉起長弓射。向了少年的心口,無盡的羽箭穿透薛應離的身體,鮮血橫流。

而在薛應離的身則全是死去的明安軍,七萬明安軍只剩下了薛應離一人。

甚至連薛應離幼年救回來的嘯天為了保護他也被鬼軍一劍所殺。

可眼下的薛應離也是奄奄一息。

他背對著璇璣國的邊境,企圖用身子擋住鬼軍。

至少……

至少再撐一會兒。

得撐到大小姐逃走了才能死。

薛應離想著,嘴角揚起了笑,目光落在了遙遠的定京城的方向。

而與此同時的定京城,死的死,散的散,皇城內早就屍橫遍野。

唯有邀月樓依舊靜謐。

邀月樓內的業火池畔,滕升而起的熊熊火焰散發出明光,將少女的臉映紅。

樓臺的微風吹拂起沈靈瑤的碎發,她腳邊的舟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知道自己的小主人看起來似乎不大高興。

怎麽會這樣呢?

舟舟只是狐貍,懂的不多,好像是從那個大哥哥離開後,小主人就變成這樣了?

舟舟企圖用狐尾去逗沈靈瑤開心,但沈靈瑤只是把它抱開。

沈靈瑤再次走上了樓臺,她望了一眼沈黑的天幕,壓得人險些喘不上氣來。

少女正了正衣襟,即便是一身白衣,卻依然明媚動人。

沈靈瑤瞧了眼更漏,隨後收回了視線。

站在邀月樓下的祈先生朝沈靈瑤一揖。

猝然間,天空打了個悶雷,伴著滾滾悶雷而來的,是獵獵寒風。

寒風肆虐,攪弄風雲。

舟舟看著慢慢靠近業火池的沈靈瑤,想要咬住她的衣袖。

可少女卻一個旋身推開了它,像是飄落的白羽毛輕輕地便落入了無盡的焰火內。

“大小姐!”

玲瓏方上邀月樓便只看見了一道白影。

而她還未回神,一只趴在地上的赤狐舟舟也隨著沈靈瑤跳下了業火池。

“舟舟!”

玲瓏的嘶吼聲打碎了邀月樓的靜謐。

彼時的北境亦是同樣焰火翻飛,風卷塵沙。

那素來矜傲的少年將軍撐著一具傷痕累累的身子,在荒沙地裏又守了一夜。

天光將明時,從南邊兒吹來了一陣風,將渾身紮滿了羽箭的薛應離撲倒在地。

薛應離倒下時,鬼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長矛刺穿了他的腹部,滾燙的鮮血落在沙地裏,如同荒漠裏開出的花,明艷卻又詭異。

少年將軍手裏握著一只蝴蝶簪,蝴蝶簪的中心嵌著一顆小小的夜明珠,那本是他打算送給大小姐的。

大小姐怕黑,若是蝴蝶簪上有了夜明珠,大小姐便不必怕了。

“可惜……”

薛應離緊緊攥著蝴蝶簪,雙唇被大漠風沙磨得有些皸裂,他的心口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疼得他難以呼氣。

他快死了。

薛應離想,這唯一可惜的便是沒有將蝴蝶簪帶回去。

“大小姐。”薛應離擡眼望著定京城的方向,微風拂起他沾血的發絲。

少年呢喃道:“大小姐,如你所說,我每日都有拿著蝴蝶簪……在想你。”

“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的……大小姐。”

璇璣國一朝覆滅,赤焰小將軍戰死沙場,而與其有婚約的平寧公主則以身殉劍,葬身業火池內。

不僅如此,赤焰小將軍的愛犬嘯天和平寧公主養的狐貍舟舟也死在了那場浩劫裏。

平寧公主的侍女哭瞎了眼,以身殉國,在鬼城裏做了神使。

傳聞中死後的小將軍在奈何橋畔轉世時,卻不肯上橋。

事實的確如此。

奈何橋畔,白幡飄動,白衣少年站在橋下,手裏拿著孟婆湯,卻遲遲不肯下咽。

站在他身前的女子紅衣如血,矜傲冷絕。

女子是現任鬼王,名為明弦。

明弦近日頗為苦惱,她的私事尚且不論,倒是眼前的這個鬼魂都到了輪回轉世的時候還不安生。

“你究竟喝不喝,想不想轉世?”明弦冷聲對著薛應離開口。

少年卻“噗通”跪倒在地:“我只想讓璇璣國的公主沈靈瑤轉世。”

明弦有些不耐:“我都說過了,她已經被業火燒得只剩下了一捧灰,神魂俱滅,怎麽轉世?”

然而薛應離卻只顧著對明弦磕頭:“望鬼王殿下能全我此願。”

明弦揉了揉太陽穴,半晌後才無奈道:“行了,別繼續磕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祖宗呢,明明我比你還小兩歲。”

明弦擺擺手:“要想讓沈靈瑤轉世也行,你得拿你最珍貴的東西來換。”

薛應離一頓,他擡頭時,額頭前的鮮血沿著鼻骨流下:“最珍貴的東西?”

薛應離想了許久,等到明弦想要離開時,才失神一笑:“最珍貴的……”

他擡眼對上明弦的打量,隨即向明弦一揖:“我想用我和大小姐相處的記憶來換,可以嗎?”

奈何橋畔的風濕冷透骨,吹起少年的衣角。

薛應離思索了許久,他幼時不過是個小乞兒,被薛大將軍撿了回去,遭人羞辱,少時上戰場,手中鮮血難以洗凈。

仔細回想起來,這一生並沒有什麽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唯有一樣,是他珍視的——和大小姐在一起的所有回憶。

明弦聞言挑眉:“你確定要用和沈靈瑤的回憶來換她的轉世?你可知這一換就意味著你會忘記她,而你也會被封印。轉世後的沈靈瑤不會記起你,可你卻要在無盡的時空裏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轉世。值得嗎?”

薛應離神色冷靜,只是將手中的蝴蝶簪遞給了明弦:“自然值得,只要她能轉世,哪怕我永生永世不能解開封印,也值得。”

明弦接過蝴蝶簪,立刻就感受到了薛應離和沈靈瑤相處的畫面。

她將右手食指點在了薛應離的眉心:“行,我成全你和她。不過你要被封印千年,並且會抽取一縷你的魂魄寄存在這蝴蝶簪裏,你得看著她轉世,卻又不能與之相認,這便是代價。”

薛應離沒有推拒,喝下了那碗孟婆湯後,便由著明弦抽取了自己的魂魄。

看著那閃著幽藍色光芒的蝴蝶簪,薛應離忽而一笑:“能在蝴蝶簪裏陪著大小姐……也好。”

少年將軍的魂魄徹底融入了蝴蝶簪裏,蝴蝶簪也隨著沈靈瑤轉世輪回。

千年裏,朝代更疊,滄桑變幻。

沈靈瑤當過侯府的姑娘,也做過繡娘的女兒,那只蝴蝶簪總在她的身邊。

直到來到了21世紀,距離薛應離被封印已經過了千年。

明弦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請來了玉虛宮的長老解開了薛應離的封印,並難得發善心,打開了時空之門的禁制。

只要二人冥冥之中尚且有緣,便能再次相見。

所以,當沈靈瑤熬夜猝死穿來這個仙俠界並非是偶然。

薛應離、舟舟、嘯天……與她都不是初見。

是千年以後的重逢。

至於那不斷上升的厭惡值,則是薛應離塵封千年後解封的愛意。

還有一章喔,後面全是糖糖,往後翻!!!

這是前世,嘿嘿,前世的故事講完啦

這裏提到的巫師和鬼王明弦

分別是後面書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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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鬼王小將軍

竹月是南越最負盛名的畫師,可令人起死回生。受國師之命,竹月得到一副前朝畫像。她只需將畫中人覆活即可。

畫中人名為蘇景明,身披甲胄,眉眼清俊,恣意又瀟灑。

竹月不知覆活他的意義為何。但出乎意料的是,憑她之力竟無法立即將此人覆活。只得先將畫像收置於屋內。

直到一日,沐浴的竹月,忘拿小衣,一轉身卻瞧見頎長的身影站在畫屏之後。

竹月認出他正是畫裏的蘇景明,她也不知何時已成功將其覆生,並且覆生後的蘇景明……

手裏正拿著竹月的小衣。

竹月:“你在偷看我沐浴?”

蘇景明:“我沒有……”

竹月:“撒謊,明明耳根都紅了。”

後來,竹月被南詔國君以禮獻給敵國,和親路上黃沙漫天,忽見沈雲卷沙,孤鴻飛旋。

喜帕被塵風掀起的瞬間,青衣少年的眸中倒映出竹月的臉。

蘇景明取下青面鬼獠牙面具,身後萬鬼提著鬼燈,洇開微光。

少年立於幽火之前,對著竹月道:“跟我走嗎?鬼域有些冷,但我乃純火之質,你可以……”

“你可以抱著我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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